當創作去除了創作者的脈絡,作品本身的意義,是它與觀者之間的互動與共鳴,也是觀者因為自己的生命經驗被作品觸動所產生的連結,而陳萬仁的創作,就是讓「作者」走出作品而「觀者」進入作品,這種呼應,讓作品產生新的意義,也讓觀者與作品成就了屬於兩者間的共同體驗,對陳萬仁來說,這樣的創作,才有意義。
「你說我的作品看起來很『冷眼旁觀』,其實我也不是這麼刻意讓它變成這個樣子的。」笑說自己「不擅長交際」於是只能「獨立作業」的陳萬仁,如果你「有時間」慢慢觀看他的影像作品,那其實是一種有趣的「靜止時刻」。慣於使用錄像及裝置的方式捕捉生活中重複交替的空白片段,可以說是陳萬仁的創作核心觀念,其作品時常運用寫實繪畫般反覆的精細拼縫數位影像,結合多種元素作為其視覺語彙的呈現。
而當面對人類身體在數位技術的環境中經常被符號化、扁平化、去脈絡化的處置,藝術家讓日復流失的時間片段在作品中再現為冷漠、機械重複般的動態物件,導致影像在現實與想像之間來回擺盪,並且試圖尋找時間片段中的具體重量,藉著營造極為日常的場景空間,收存每個稍縱即逝的時空畫片,陳萬仁的創作就我來看,是頗富「哲學意味」的存在,但他進入影像創作領域,也跟他的創作一般,可以說是巧合的片段連結,「其實我是體保生,上大學的原因是為了要打籃球。」笑說自己以前跟藝術八竿子打不著,但真正開始對藝術有興趣,卻是從自己變成「創作中的主角」開始,「大三那一年,我被邀請拍攝一支品牌紀錄片,這支作品的主角,其實就是運動員。」對他來說,這是有趣的開始。
創造屬於自己的意義
本來只是希望讓自己專注於打球的態度被人看到,但在來自影像的悸動下開始讓陳萬仁思考,是不是應該把自己學到的東西當成自己未來要做的事,「畢竟,運動員生涯是不能做一輩子的。」他說,當時的他把大一、大二學的素描、水彩這些基本功當成「作業」,對於自己未來到底要幹什麼有些困惑,但面對影像的魅力,他發現「創作」對他來說開始「有意義」了,「這也許是我可以試試看的道路。」話語中雖然仍然有些靦腆,但陳萬仁的確在這裡,找到自己的路,「當然,也是機緣始然。」2002年,陳萬仁大三,消費性電子產業開始蓬勃發展,過去屬於高價的攝影機、照相機變成容易入手的消費性電子裝置,也讓他可以在負擔沒有這麼重的情況下,做自己的創作;而後,大四在華山的聯展中,陳萬仁的作品受到日本藝評家南條史生的讚賞,讓他更堅定地認為,他走的這條路,是對的。
陳萬仁的創作,其實很「親民」而「療癒」,從游泳的人、生活的各種意象,甚至是光影的變化都是他創作的素材。絕大多數的錄像裡常有一群人,他∕她們看起來都是很尋常的人,所正在進行的也都是很尋常的活動(跑步、游泳、騎單車…),但當我們使用「很尋常」作為形容詞,想當然耳地意味著一種熟悉、一種習以為常,但一群很尋常的人,進行很尋常的活動的「影像」,卻造就出「不尋常的氣息」,這或許是一種「陌生感」,一種去脈絡化之後,你必須把自己的感官與體驗融合於此,才會產生屬於你自己意義的創作,這可以說是「陳萬仁式創作」的不變原則,「曾經有個朋友告訴我,他看著我拍捷運車廂的光影,竟然會看著看著就哭了。」陳萬仁說,或許他是看到了流逝的時間,也或許是看到了屬於自己的孤獨,他並沒有意圖放入很多屬於創作者的意念於其中(「最多的執念,大概就是影像去背去到要瘋掉的murmur吧!),「我的創作並不是因為要拍所以才拍,我的作品大多數的影像來源,是我在生活中遇到的情境,在拍攝的當時我不曾賦予這些影像意義,而在創作時我也不曾考慮當初拍攝的意義,這樣『去脈絡化』的影像,對我來說畫面才是屬於作品的真實意義。」陳萬仁說,他喜歡「畫影像」,也因此就算主題是尋常的日常風景,畫面看起來卻別有一番屬於影像的詩意。
笑稱自己以直覺創作,利用圖像思考角度出發:「視覺效果好不好、有沒有美感,是我最在意的。」他自嘲以知識論為導向的創作,不是他的菜:「我不認為藝術要搞得很精英,讓大家都看不懂。」每個人對於藝術都有自己的觀點,這是屬於自己的意識宮殿,陳萬仁的作品,的確也讓創作與觀者產生的新的視角,賦予觀者與作品間的「個人意義」,「這,才是我所真正在意的。」